“這位是?”
“老師,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向你請教的論文,裡面的企業家代表人物,形象原型他就是我的老闆陸陽,主營服裝行業……”
“原來是陸老闆,久仰久仰。”
陸陽的相貌之年輕,讓何衛軍很意外,但他雖然是學者型官員,可城府也不低,看在自己學生的面子上,這個年輕人又是主動來和他握手,雖然帶着滿肚子的疑惑,但他還是很熱情的給予了迴應。
但說起來,牟其忠三個字,還是佔據了他的大腦。
所以當他注意到包間裡面的中年人,那張跟報紙上一模一樣的臉,還有那熟悉的裝逼的味道,立馬就將身邊的小年輕給丟到了九霄雲外,直接走上前去,熱情的握緊對方的雙手道:“果真是牟老闆,太好了。”
“牟老闆你好,鄙人何衛軍,鵬城福田區是鄙人的管轄範圍,咱們區裡最醒目的標誌物建築,鵬程證券交易所,想必牟老闆你也應該不會陌生,此行鄙人正是有求而來。”
要不怎麼說跟半路出家的學者型官員打交道好打,可不像那些老謀深算的職業政客,總是雲裡霧裡,人家一上來就能突出重點。
當然,快則快亦,不浪費時間,可這樣也等於是放棄了他自己的優勢,把把柄交到了牟其忠手中。
“哈哈哈,好說好說。”
牟其忠果然大笑。
暗中給陸陽豎了豎大拇指,又趕緊吩咐人給這位遠道而來的福田區區長讓座。
讓侍者加菜。
“撤了,撤了,重新換一桌,挑你們這裡最好的。”
他也喜歡跟這種沒什麼心機的人打交道。
像那種喜歡玩花花腸子的,尤其是還說話不算數的老狐狸,即使當地資源豐富,投資機會再多,他也未必敢投錢。
這年頭,一個不好,遇人不淑,那可是會被坑的血本無歸的。
所以有句話也叫做,投資就是投人。
但這年頭的投人,又包括了當地政府的政治清明與否,管理者是否首鼠兩端,會不會你投之前還好好的,恨不得把你當親爹一樣供起來,等你真投了,人家又一刀把你給宰了。
鵬城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是國家對外的橋頭堡。
就像是一張名片。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應該是不可能會發生。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牟其忠這趟南下,要麼就一動不動,但隻要一動,那麼註定就是一條過江猛龍,而這裡又畢竟不是西川省,不是他牟其忠自己的地盤。
所以在跟陸陽商議以後,陸陽就建議他,先放一個鉤子,鉤條魚上來看看,看看成色,這鵬程到底是不是真的政治清明。
於是也就有了今天晚上這一幕。
陸陽推薦的正是這位何衛軍,半路出家的學者型官員,好打交道,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
地位在鵬城市又剛好,沒有那麼高,也沒有那麼低,屬於正中間。
而且位置也關鍵。
跟這個人打好交道,將會比與很多隻擔任副職的副市長打好交道都還要更重要。
當然,還有更關鍵的點,找這樣的一個人,還能消除牟其忠的戒心,讓這位西南三省的首富,現在國內的現金之王,大膽一點,把錢都投出來。
陸陽也好跟着一起悶聲發財。
很快,桌上的才吃到一半的菜已經都被收走,又重新再上了一遍山珍海味。
這年頭,連再高端的酒店都不玩虛頭巴腦的,什麼一個碟子裡面就隻有一口小小的吃的,其他的都是裝飾,那不可能,全部都必須得是實打實的好貨,不管什麼菜,那都是滿滿的上一大碟。
什麼黃河大鯉魚,深海大鮑魚,野生梅花鹿,野生大雁,天上飛的,水裡遊的……
連漱口的魚翅,那都是必須頂級。
果然不愧是羊城第一飯莊。
這背後的老闆能量不小。
陸陽不管那麼多,先乾飯,不僅自己吃,還招呼老婆孩子也一起吃。
這些稀罕的好東西,以後想吃也很難再吃得到,不是說吃不起,而是很容易犯忌諱,隨着野生動物法的實施與推廣,國人們的保護野生動物的意識也開始覺醒。
沒必要啊,是不是?
爲了一口吃的,爲了打牙祭,就去挑戰法律嗎?
傻子才這麼幹。
不能因爲自己有錢,自己可以遊離在規則之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破壞規則。
陸陽絕對不做這種人。
嗯,真要是嘴饞了,想吃,那就去國外吃吧(捂臉)。
國內的野生動物法,還暫時管不了國外。
另一邊,牟其忠與何衛軍,兩人已經相談甚歡。
“老朋友,我沒騙你吧?”
68歲高齡的洪文波老教授,也在席間不斷的爲他們兩人穿針引線。
這位洪老是陸陽請來的沒錯。
但說到底,人家之所以肯來,肯賞臉,也是衝着能有一個好的退休生活。
給他陸陽當幕僚,和給首富當幕僚,這能一樣嗎?
好吧。
陸陽承認自己酸了。
這人是他託關係請來的,但卻被牟其忠給拐跑了。
席間那個火熱,他剛纔就看出來了,這人心一旦被另一個人給勾走了,你哪怕是費再多力氣去討好他,那也是白用功,何不如坦然接受。
好在,自己目的已經達到。
好在,這隻是位經濟學專家,對自己而言,用處也就那麼回事。
還能比得過自己這大腦的先知不成?
比不過就丟掉,剛好還能省下一筆養這樣一位幕僚的工資。
“洪老哥,多謝你了,你能向我推薦牟老闆,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何衛軍在席間舉起酒杯。
“先別急着謝。”
明明比他大了近10歲,但卻頭髮染的烏黑髮亮的洪老,伸出一隻蒼老的手蓋住自己身前的杯子,用洪亮的嗓門道:“在商言商,我現在在幫牟先生做事,牟先生是我的僱主,站在僱主的立場上,那我就得先說兩句。”
何衛軍隻能無奈重新坐下。
把酒杯放下,沉聲道:“老哥哥請說。”
洪老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旁邊的牟其中,見牟其忠朝他點頭,然後才得意的道:“衆所周知,你們深交所的股市,現在已經下跌了9個月,一大筆資金北上,都逃去了瀘指,當然也還有衆所周知的是,肯定還有更多的人手握重金,正處於觀望之中。”
“而你們鵬城市政府的這一次救市行動,就是衝着能夠引導這些手握重金的股民,提升這些股民的信心,讓他們重新再把大筆資金投入到股市之中,從而徹底將股市的頹廢扭轉過來。”
“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何衛軍點了點頭:“洪老您是前輩,您說的都對。”
洪老又得意的道:“可是據我所知,你們政府這次的救市行動,雖然投入不低,有整整2億元人民幣,可是你們卻並沒有將錢分散投資撒入股市,從而提升股民的信心,而是隻重點介入了幾支龍頭股票。”
“那麼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
“你們政府隻在意這幾支龍頭股票,其他的股票跌的再多,你們也不心疼,你們的救市目的,是隻要能保住這幾支龍頭股票,對也不對?”
這個必須解釋。
何衛軍連忙臉色鉅變道:“洪老你可不能這樣說,你也是著名經濟學家,你應該明白,政府的資金是有限的,與其廣撒網,全面擡高股市裡的多支股票,不如擇幾支其中的龍頭股來,重點擡高股價,這樣才能更容易提升股民們的信心,也能減少此次行動失敗的可能,這是經過我們多名專家的研究的……”
“行了,你也不必再說了,你懂得我都懂。”
洪老卻已經大嗓門的打斷了他,大手一揮道:“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大家都知,就不必說的太通透了。”
“說多了也沒意思。”
“還是那句話,在商言商,你們政府怕擔責,怕揹負鉅額損失,隻敢將錢投入到龍頭股裡面,而我們牟老闆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這次南下,雖然帶了不少資金,可是也隻會選擇幾支靠譜的股票來投資,配合你們政府行動可以,但我們要求直接以低價購買幾支政府參與投資的龍頭股裡面的原始股,這些公司目前正是困難之時,也應該不會拒絕吧?”
原來這裡面還有這樣的內幕。
鵬城市的這兩億救市資金,並不是說直接都無腦的投入進了股市,而是先聯繫了幾家龍頭股,在場外就對他們先進行了一輪投資。
當然,這次的投資,肯定是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來成交。
而後登報,先炒作一波。
吸引一些散戶的注意,這纔好將資金都分散投入股票,正式開始幹預市場,擡高股價。
這也是一種策略,當然,更是一種省錢,以及保障自己本金安全的方式。
不至於股市一旦崩盤,救市失敗,這筆錢就全打了水漂。
現在洪老他代替牟其忠提出來的,就是想要獲得一個與鵬城市政府同樣的能保證自己資金安全的機會。
當然,這樣做的話,如果救市成功了,也能掙得更多。
而如果失敗了,卻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何衛軍可不敢直接答應下來,沉默些許後道:“這個我做不了主,畢竟企業它都是有自己的考慮,雖然我們政府也參與了投資,這樣吧,如果牟老闆你投的多的話,我可以幫你去問一問。”
他把目光轉向牟其忠。
打算直接跟牟其忠本人來談。
牟其忠放下酒杯,笑着道:“我手裡的錢也不多,大概也就一個億吧,不知道何區長還能否看得上嗎?”
這都肯定還保守了。
但即使是這般,也夠叫人震驚了,何衛軍果然眼神一縮,直接道:“牟老闆果然快人快語,那我也實話實說了,如果牟老闆你真能痛下決心投這麼多,那我就是捨得這條老命,也一定幫這個忙,儘量去促成此事。”
要不怎麼說半路出家的學者型官員容易衝動,也好打交道,如果要是換成其他的老狐狸,官場老油條,這個時候,就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
當然,這也跟牟其忠的一個億,給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衝擊有關。
牟其忠又笑着道:“不急,不急,我這邊還有一位小老弟,來,陸老弟,你也跟咱們何區長喝一杯。”
他還算講義氣。
這個時候想起陸陽來,招呼陸陽一聲,然後又衝着對面的何衛軍道:“我這位小老弟,你別看他人年輕,但他可也是一位資本大鱷,實力不在我牟某人之下,今天這杯酒你隻要喝好了,陸老弟不說投一個億,投個兩三千萬,幫你們的此次救市行動烘托烘托氣氛,絕對沒有問題。”
所謂花花轎子人人擡。
今天他牟其忠已經掙足了面子,連洪老這個經濟學家,因爲合他胃口,被他看上了,陸陽也都讓給了他。
現在有好事了,他能忘了這個小老弟嗎?
要真這麼幹了,那他就不是牟其忠,也在這樣一個草莽年代,成不了這麼大的家業。
陸陽很謙虛的站起來,帶着微笑的舉起酒杯。
可何衛軍不一樣,他又一次被震驚了,也同樣站起來舉起酒杯道:“我的錯,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原來陸總你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有了這樣的實力,我先乾爲敬。”
他說罷,已經將手裡一小杯白酒,就這麼一飲而盡。
緊跟着就亮了杯底,而後劇烈咳嗽起來。
作爲學生,許思琪連忙給他夾菜,想讓他壓壓酒勁,但卻被他給擺手拒絕了。
坐下以後,目光炯炯的看向陸陽。
陸陽也隻好將手裡這一小杯酒給喝了。
然後坐下來苦笑的道:“何老您這又何必,真的不用的,你的誠意我也收到了,我陸陽不遠千裏來,就是打着投資鵬城,投資深交所的想法,且不管前面有什麼困難,都絕不退縮。”
既然要賣鵬城市政府的人情,陸陽覺得還是賣瓷實的好。
至於場外下注,投資在鵬城掛牌上市的幾家深交所龍頭股。
這倒無所謂。
現在股價已經都這樣了,斷斷續續跌了9個月,再低又還能低多少?
況且這點錢,陸陽也看不上。
至於風險規避,別忘了,還有腦子裡面的先知在呢,有這個必要嗎?
何衛軍見對面的年輕人這麼好說話,於是也感激的道:“難得陸小友你還有如此大局觀,陸小友你放心,我在此可以給你保證,此次去鵬城,牟總他能得到的優待,你也絕對會有。”
陸陽那就隻好不客氣了。
“行了,既然都吃好喝好了,那我建議,咱們還是連夜出發吧,此去鵬城,好歹有幾個小時的車程,剛好還能在路上睡一覺,明天隻管養精蓄銳辦正事,須知,時間不等人,商機也不等人啊!”
洪老又開始大嗓門的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回連何衛軍也都站在他這一邊。
因爲這也正是他想說的。
“哈哈哈,好一個時間不等人,商機不等人,陸老弟你怎麼看?”
因爲陸陽還帶了家屬,牟其中才這麼問他。
陸陽當即也不含糊,大笑着道:“那就這麼辦。”
自己妻兒還沒這麼嬌貴。
於是在徵得陸陽與牟其忠兩人同意之後,何衛軍去親自打了電話給鵬城市的大老闆彙報,再由大老闆聯繫羊城市這邊的同志,安排車,送大家連夜去鵬城。
免得夜長夢多。